或许是以往所遇见的化学老师大多年轻且光鲜，一开始我并没有对这位衣着朴素、形容沉默稳重的年长女教师有所格外的注目。

初中时对于化学学习的轻松姿态使我对高中的化学抱有了自然而然的自信，这份理所当然嫁接到高中后很快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走马观花的学习态度只为我脑中知识体系构建了一个散沙式的零碎框架，以此换来的阶段成绩最后得到了她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她课下找到了课上不算瞩目，作业也不出彩，或许短时相处还没能记清名姓的我，说起了不算意外的开场白。我心下惊讶，却也有侥幸被打破的惶恐——主课外的老师一届要教上好几个班级，往往分不出许多心神精确地找到每一个人，有时只能在课上语重心长地统一叮嘱，之前经历过的情况大多如此。如何接下这个来势不妙的第一句话使我为难了几秒，但她观察了一下讲台下人声嘈杂的班级，确认无人注意我被叫上谈话的尴尬后又轻声继续了。

“高一学习的无机知识无论在会考还是加试里都很要紧，你接下来也一定要当心了，你看一看到底是哪一块没有掌握，不懂一定要问的，……如果觉得还不能掌握，这样的方法是最好的，关键还是要摆正心态，抓紧课上时间，”

不同于常人戴眼镜后的稍显凌厉，她镜片后眼眶中的目光明澈如水，语调也和缓得不曾有明显批评的锋机，我却比往常更难藏起突如其来的羞愧，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你们进来的时候都是挺好的，我相信你们以后也能学习得很好。”

她笑了笑，似乎还有递来一个暗含着勉励的眼神。

为了不辜负这份特地的良苦用心，我想。

期末考时的成绩没有辜负后一阶段的努力，宣读表扬名单上的名字时她停顿下来温文的一两句夸赞也使人感到鼓舞，似乎年长的化学老师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之后大半学期的化学课也在琐碎的愉快与温馨中度过了。她授课的特色一如她言行中的温和有条理，偶尔开下一两个不那么稳重的小玩笑、讲上几段有关化学的故事也总让人耳目一新；她固然情感上有格外钟爱的学生，但也对班中同学一视同仁；她年将退休，微卷的短发里偶然透漏出几缕驳杂着灰白的发丝，岁月在泛黄的肌肤上留下纵生的沟壑，一惯是深玫红的外套或是浅灰紫的长裤，乍一瞧不算起眼。

因而在学期收尾、化学课的讲台上那一身宝蓝旗袍、一挂珍珠项链令人升起疑惑的惊艳。

“老师今天穿得这么漂亮！”课结束后，有女同学按捺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今天拍退休前在敬业的最后一张照片，不穿得漂亮一些怎么行？”她眉目如往常般舒展，又似还带了些别样的意味。

“那不是说下个学期老师就不叫我们了……”班中零零落落发出了几声叹气，陆老师没有说话，只是微笑默许。

澄者，水清而静。我遗憾她只在本已短暂的高中三年里匆匆停留，却也庆幸自己有幸领略这份润雨清风的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