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地,回忆起了瓦——只因失神的片刻向外瞥了一眼。
压抑的色调充斥了整个窗框。着眼处,尽是线条硬朗的水泥建筑,单调的色彩被冷漠地涂刷在既定的位置,它给人一种不可及的疏离气息。总有几段尚未开启的霓虹灯粘挂在周遭,待夜晚兀自闪亮。
随着夕阳西下,记忆中的瓦片也身披上霞衣,不自禁想起奶奶,想起了在故乡遇雨的日子,还有油纸伞撑开的圆润弧度。
儿时我总会讶于沿着伞缘而流下的雨帘,忽略了奶奶那紧握伞柄的手。以为在伞下的温暖是那么理所应当。寒风中,那只握伞的手早已泛红,我触及它时的冰冷之感至今存于脑海。
看过奶奶的手,纤小却粗糙,交错纵横的掌纹勾勒出的沧桑痕迹,密密麻麻,似是在谱写一曲永恒高歌;可又恰如故乡屋舍上平铺着的瓦片,片片相叠,经纬着从缝隙间悄然逝过的岁月。
故乡的雨爱带些浓雾。彼时,远处浅色的房屋看不清了,只余下上方青黑色的瓦的轮廓,似墨着清水缓缓晕染在天际。这算是我见到的第一处美景,是奶奶指给我看的。
雨会顺着瓦间空隙流下。伴着奶奶在归家途中日日讲的故事,至今仍记得那种韵律,那种在喧嚣中觅得宁静的韵律。
后来啊,故乡大改造,被张贴出的效果图上屹立着即将兴建的大厦。于是那瓦,作为旧城的符号,携着昔日小贩响亮的叫卖声,以及有些坑洼的石板路,消失殆尽。
曾为其感伤,为其痛哭流涕,是奶奶把我拥在怀里,一遍一遍安抚我。这时的我才明白我的安全感并非来自“糟糕的事永不发生”——尽管我希望如此。更现实的安全感,是糟糕的事情已然发生,但是有人能把我护着。我也曾以为瓦让故乡的雨变得特别,其实不然,是奶奶牵着我的手,为我指出遍布于生活的美景。
高一(6)崔铭露